西服之下的肌肉瞬间绷紧,拉朱几乎是本能的转身,把顾澜挡在身前,同时下意识向不远处的鸢尾甩去一个凌厉的眼神,过来!
空气骤然冷凝。
顾澜却极轻地叹了口气,抬手拍拍拉朱的肩膀,是安抚,也同时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。
“伯爵阁下,”她从拉朱的身后走出,脸上已挂起恰到好处的浅笑。两人凑近,行了一个标准矜持的贴面礼。同时,指尖向侧边微微一摆,那是给正在靠近的鸢尾下的指令,退下。
礼毕,本该稍稍后退,维持社交距离,身体却被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道猛地揽了过去。
马勒博罗伯爵年约六十,相比于保养得当的贝德福德侯爵,他像是被岁月和放纵提前榨干了精气。因为纵欲无度,面皮有些松弛,灰蓝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,看人时总带着锐利和倦怠交织的古怪神情。他穿着剪裁极佳的酒红色天鹅绒礼服,胸前别着一枚硕大的雕刻红珊瑚胸针,在烛光下色泽暗沉,狰狞纵横,像极了即将干涸的血管。
“我亲爱的小鹦鹉,”伯爵咬着她的耳朵,声音黏腻得如同融化的太妃糖,“真是好久没见到你了。艾米利亚把你藏得太紧,让我这老头子都快患上相思病了。”他说话时,布满老茧的手刮过顾澜的脸庞和颈项,带来轻微的刺痛,最后落在纤细的腰肢上。掌心贴着羊绒大衣的腰侧,不轻不重地摩挲着。
顾澜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,声音依旧轻柔,手却快速抬起,捉住了那只正欲向下滑去的大手:“伯爵阁下,您的手有些凉呢。”
伯爵低低的笑了起来,他非但没有抽回手,反而就势捉住顾澜的手,拢进布满老茧的粗糙掌心里,翻来覆去把玩着:“是啊,今晚可真冷。”
他转头看向屋外那片漆黑的方向,仪式早已结束,池塘空无一人,只剩无边夜色吞噬着水面的微光:“换我这把老骨头,可受不了在那冰水里泡上叁回。虔诚是好事,但总得量力而行,你说是不是,我的小鹦鹉?”
顾澜顺势抽回自己的手,脸上笑容依旧不变:“因信称义,神所喜悦的从来不是多么极端的献祭,而是发自内心的虔诚,如此苦行,确实太过了些,令人敬畏,却也难免担忧。”
“小鹦鹉的学舌总是这样悦耳动听。”这番话显然取悦了伯爵,侯爵和伯爵之间那微妙的嫌隙,众所周知。他满意地哼笑一声:“我从符拉迪沃斯托克回来,给你带了礼物,白狼皮的披肩,记得带走。”
顾澜脸色没有丝毫变化,她抬起眼,笑容明媚:“我母亲最钟爱皮草,我替母亲谢谢您的美意。”她顿了顿,仿佛不经意地问,“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打猎,想必很尽兴吧,听说那里的冬天格外壮丽。”
“乏善可陈。下雪天,乌苏里棕熊笨拙得像靶子,毫无挑战。也就追踪白狐和白狼还有点意思,这些畜生警觉,跑得快,追起来需要点耐心。”伯爵摇摇头。“不过,把它们带回来,剥皮处理,倒是比开枪那一瞬更有趣味。你知道吗。”
他紧紧盯着顾澜,像在欣赏她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波动。“那头白狼的皮子,是我亲手活剥的,皮剥完了,那畜生还在抽搐,眼珠子还能转,就这么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皮,被硝制整理……”他似乎陶醉在这美妙的回忆里。“哦亲爱的,你知道吗,只有这样,皮子的光泽和柔韧度才能达到最完美的状态,血管收缩的瞬间锁住了最后的生命力。”
顾澜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:“看来伯爵远东之行,收获颇丰,满载而归。”
“这里算什么收获。”伯爵嗤笑一声,似乎对眼前衣香鬓影的宴会厅感到不屑。“真要说尽兴,还得是九叁年,在萨拉热窝。”他的声音低了下去,灰暗的眼眸深处闪烁着带血腥气的亢奋,“那才叫打猎。目标会跑,会躲,会惨叫……一枪一个,都是活生生的靶子。那声音,那场面,那空气中弥漫的味道……可比对着林子里的畜生,有意思太多了。”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,仿佛在回味。
远处隐约的乐声飘来,显得格外空洞。顾澜垂眸,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,没有接话。
伯爵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应,他很快从那段血腥的回忆中抽离,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腔调:“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,免得吓着我的小鹦鹉。复活节之后,我在格伦克山谷有个小型狩猎会,来的都是老朋友。带上你母亲养的那几只灵缇,山上的松鸡和野鹿正肥。你来散散心?”
顾澜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:“恐怕不太行呢。年后我必须回学校一趟,处理毕业的事情。实不相瞒,我的毕业证还被扣着呢,这事我都不敢告诉母亲,怕她失望。”
伯爵哈哈大笑,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:“这算什么,一句话的事。你想什么时候拿到毕业证,就什么时候拿到。”
“那就先谢谢伯爵阁下的厚爱了。”顾澜从善如流地微微躬身。
“小鹦鹉就是嘴甜。”伯爵再次伸出手,这次是拍了拍她的肩膀。“也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,我非常,非常喜欢。”
说完他转身,融入了交谈

